曾經(jīng)寫過一篇名為《蛙鼓盈耳》的散文,其中提到了齊白石的國畫《蛙聲十里出山泉》,當(dāng)時覺得甚是詫異:蛙聲怎么能夠在畫面上生動地體現(xiàn)呢?大師的高明之處就在于此,他故意借用青蛙初生時的蝌蚪形態(tài),以濃墨在汩汩流淌的清泉中加以點綴,同時呈現(xiàn)出順勢而下的流動之美,這樣就使得黑白相對的整幅畫面暗喻著,在畫外一個不知名的地方,的確存在著一個蛙的世界。此真乃沒有蛙聲勝過蛙聲!
其實對于蝌蚪的仔細觀察,我們早在懵懂的童年就已經(jīng)開始了。在江南水鄉(xiāng),青蛙永遠都是農(nóng)民歡迎的“貴客”,因此父母親從來不允許我們?nèi)δ趋詈诘木`??墒穷B皮和好奇始終是孩子的天性,初春時節(jié),小伙伴們便三五成群,或在池塘邊,或在溝渠中,手拿著竹棍,去逗惹那一群群擺著小尾巴來回游動的蝌蚪。蝌蚪呢,一般也會順著竹棍在水中劃過的方向,散了又聚,來了又回,并且不時地變換著各種各樣的形態(tài);而正是在這種形態(tài)的變換與疊加中,我們的童心獲得了快樂,我們的好奇得到了滿足。事實上,我們那時并不知道自己也是一名出色的“畫家”,那清澈的水面就是潔白的宣紙,那手中的竹棍就是舞動的羊毫,那游動的蝌蚪就是我們滿意的作品,并且“畫筆”永遠隨著腦中一閃而過的思想而動,永遠不知下一筆將畫向哪里……
及至上學(xué)年紀,最為頭疼的事情便是練字。老師對我們習(xí)字要求十分嚴格,我們每天必須在劣質(zhì)的草紙上書寫漢字一百個以上,開頭的幾十個大家一般都會認真對待,可是屁股坐久了會發(fā)疼的,結(jié)果往往是越到最后字跡越潦草。老師認真地檢查之后,不無調(diào)侃地笑罵:“仔細看看,這些字怎么越看越像蝌蚪,你們是不是玩蝌蚪玩多了?”現(xiàn)在想想,其實這“蝌蚪文”還果真是一種文體:古人沒有筆墨,于是就用竹簽點漆在竹筒上寫字,稱為“書契文”,亦叫“竹簡書”;因竹硬漆膩,書寫不流利,寫出的字頭粗尾細,像蝌蚪之形,故叫“蝌蚪書”或“蝌蚪文”。
蝸居小城,現(xiàn)在很少有機會接觸池塘,親近溪流,不過這并不妨礙我欣賞蝌蚪的憨態(tài)和靈動,因為家中保留有一盤《小蝌蚪找媽媽》的CD,有事沒事,我總喜歡和兒子一起盯著電腦癡癡地看,忘情地賞。侄女是學(xué)過兩年畫畫的,每次看完這部動畫片她都情有所動,命我趕快鋪紙研墨,她也想筆下生輝。這于我自然是萬分欣喜的事情,不過在她洋洋灑灑揮毫之時,我也不忘為她送上一首純真的兒歌:“小蝌蚪,細尾巴,身子黑,腦袋大,水里生,水里長,長著長著就變啦!多了四條腿,少了小尾巴,脫下黑衣裳,換上綠褲褂。咦!變成一只小青蛙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