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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見蘆花作雪飛
◎ 劉強(qiáng)
霜降是秋天的最后一次回眸，在此時節(jié)，天氣將加速轉(zhuǎn)涼。秋色深處，我想到家鄉(xiāng)的蘆花，它們以潔白的身姿，洋洋灑灑如雪飛。 父親曾種過一片蘆葦。蘆葦繁殖很快，沒幾年就蔓延至四周，形成一片蘆葦蕩。待到秋后枯水期，父親就將蘆葦砍伐，削枝去葉后運(yùn)回庭院，可為果蔬搭架，可作建筑材料。那個時候，我看到的多是盛開的蘆花，一叢叢淡紫色的花穗輕輕搖曳，從容平靜地與水交談，與風(fēng)絮語。 后來讀到《詩經(jīng)》中詩句“蒹葭蒼蒼，白露為霜，所謂伊人，在水一方”，頓感眼前這片蘆葦蕩平添了許多詩情畫意。夕陽晚照，薄霧縈繞，晚風(fēng)輕拂，蘆葦簌簌作響，舞動著婀娜的身姿，對著秋水梳妝。哦，蘆葦蕩就是父親寫下的詩行。 父親去世后，那片蘆葦蕩就無人打理了。每年霜降過后，蘆葦似集體衰老，很快就滿頭銀發(fā)，隨風(fēng)飛逝，宛如宋人趙友直筆下的詩句，“垂竿終日坐苔磯，兩岸蘆花作雪飛?！彼鼈兒孟裨趹涯钪魅耍s來凜冽秋風(fēng)，乘風(fēng)飄去，歸于塵土。 聽長輩們說，很早以前人們曾將蘆花代替棉花，做過蘆花草鞋，家鄉(xiāng)土話叫作“草窩子”。這鞋我雖未見過，但堅信不疑，因為我知道中國古代二十四孝之一的“鞭打蘆花”，就是一個與蘆花助暖有關(guān)的民間傳說故事。說的是春秋時期的閔子騫，遭到繼母虐待，寒冬季節(jié)里，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都穿棉花縫制的冬衣，而閔子騫的冬衣里卻只是蘆花。由于蘆花保暖效果不及棉花，某天閔子騫隨父外出時被凍得無法駕車，父親以為他是故意偷懶，怒以馬鞭懲戒，直到把他的衣服打破露出蘆花，才知道錯怪了兒子。 現(xiàn)在，我客居南方，濕地公園或郊外河道邊處處可見蘆葦。秋天的周末，我常常去觀賞蘆葦，見證它揚(yáng)花抽穗的過程，從嫩綠到淡紫，再焦急地等待它變白如雪。一陣北風(fēng)來襲，白色的花絮便離開蘆枝，隨風(fēng)飛越河流、公路，眨眼不見，仿佛融化于大地。 那天，我看見一只灰褐色的鳥雀，正帶著羽翼初豐的幼鳥彷徨在蘆葦蕩的邊緣。幼鳥抓在傾斜的蘆葦上，它的父親在旁邊嘰嘰喳喳地跳來跳去，一定是在不停地鼓勵孩子，必須在初冬到來之前，勇敢地邁出生命中最關(guān)鍵的一步：學(xué)會飛翔。 我想，這稠密的蘆葦蕩里，肯定安置著他們的巢居，巢居里面一定飄進(jìn)許許多多溫暖的蘆花。這對鳥雀父子，一眨眼已飛過河岸，我知道它們的翅膀下，藏著同我一樣的遠(yuǎn)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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