記憶最深處,是小巷里那充滿人間煙火的茶館:黑瓦蓋頂,墻刷得粉白,一頂米黃色的布棚下,擺著兩張木桌,每張木桌圍了四把椅子。里面只有一位老板,靜靜地經(jīng)營著這茶館。
茶館老板是從城里學(xué)校回來的老師,倒也是個文人。因為之前是老師,巷里的人們就叫他“茶先生”。
若是你疲倦了,就可以到茶先生那花上十元錢,喝上一上午的茶,悠閑極了。坐在木桌旁,你可以跟他聊聊天,茶先生肚子里的墨水跟你永遠(yuǎn)也聊不完,會覺得他頗有意思。相熟了后,他也會教我讀書,假期里每天我都會在茶館里讀上一上午的書。倘若能及時指點我,再好不過了,他知道得很多,有些問題的答復(fù)可能我長大了才明白。
書里經(jīng)常提到“孤獨”一詞,我便在閑時問他什么是孤獨。茶先生聽到后先是愣了一下,便答我:“就是住在巷頭的李姥爺,六十歲了也無人相伴,晚上回到家時連杯熱騰騰的羹湯也沒有?!闭f罷,又望向街上,我也望了過去。看到的是夕陽灑下的街道旁,有個捧著瓜的孩子,孩子的凳旁趴著條老黃狗,狗的尾巴驅(qū)趕著蚊蟲——明明是夏日傍晚時分再平常不過的畫面,此時卻微微地靜止了,這一面仿佛怎么也看不夠,平靜而安逸,“看到了吧,多好的傍晚,可惜都與你無關(guān),這也是?!蔽椅虻搅?,這時年幼的我,竟也深深體會到了孤獨的滋味。
一日我照常去尋他,卻在半路丟了書,又被一只大黃狗追了好久。這一系列倒霉的事令我對早晨的清新垂頭喪氣,慢慢悠悠地走進(jìn)了茶館。和茶先生說起了這些倒霉事,他只是笑笑,說:“不要那么沮喪,一定是你上輩子的這一天干了什么違背本心的事,這輩子的今天才會倒霉。”我聽后對這荒謬的理論卻覺得很有道理,這么一想,這倒霉也是我應(yīng)得的吧。
這么平靜的日子也過得飛快,不久后,我就到城市里學(xué)習(xí)了,每隔兩三個月才回來看看。有一次回到我扎根的那片土地,回到老屋里整頓過后,第一件事便是去尋好久不見的茶先生??蛇@次與從前不同了,茶館還是老樣子,但能看出,里頭沒有一絲絲人間煙火了。我似乎想到了什么,飛奔進(jìn)了茶館,果然不論我怎么尋找,都不見茶先生的身影。茶館旁居住的大叔進(jìn)來說:“茶先生去年年底走了,但他給你留了幾句話,在內(nèi)屋的桌上。”大叔一邊說一邊嘆息著,顯然也是不想接受這個事實。
“我走了,這再正常不過了,可能是我上輩子犯了什么滔天大罪,這輩子才患了疾病早早離開嘍。不要掛念,更不要為我落淚,你知道的,這就是那命運(yùn)罷了?!庇行S邊的信紙上一筆一劃寫著工整的字,透露著對這人間煙火的不舍,可仍是強(qiáng)硬地說是“命運(yùn)”,這也許就是茶先生吧。
我小心翼翼地收好這信,折好收入胸前的口袋里,又向茶館的門牌恭敬鞠了一躬。
街頭余暉下的孩童不再吃瓜,捧起了書;李姥爺也最終等到了那碗熱騰騰的羹湯;只是這安詳?shù)南镒永铮僖矝]有茶香。
河南省鄭州市鄭東新區(qū)
蒲公英小學(xué)六(4)班 程奕堯
指導(dǎo)老師 趙秀坡 李方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