霞姐是我以前在本市一家百貨公司的同事。記得那年夏天,我初到公司報到,推開辦公室的門,就聽見一陣清亮的歌聲。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人正站在窗邊,對著玻璃輕輕哼唱。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她的側(cè)臉上,映得她的笑容格外燦爛。
“新來的同事吧?”她轉(zhuǎn)過身來,“我叫王霞,大家都叫我霞姐?!彼穆曇粝袼母杪曇粯忧宕?,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暖。
霞姐是我們辦公室的開心果。她總說,生活就像一首歌,有高音也有低音,重要的是唱出自己的味道。午休時間,她常常給我們唱鄧麗君的歌,從《甜蜜蜜》到《小城故事》,每一首歌都唱得婉轉(zhuǎn)動人。
但我知道,霞姐的生活并不像她的歌聲那樣甜美。有時早上來上班,能看見她的眼睛紅腫著,明顯是剛剛哭過。這一切,都源于霞姐不爭氣的丈夫。霞姐的丈夫多年前就沒有正式工作了,還喜歡喝酒、打牌,常常夜不歸宿,偶爾回家也是滿身酒氣,兩個人免不了就要爭吵、打架。公司有同事勸霞姐,實在不行,就把婚離了吧,這樣拖下去,也不是辦法。霞姐說,她不是沒想過離婚,但是一兒一女兩個孩子,讓她放心不下,始終下不了離婚決心。
后來我離職了,但和霞姐一直在微信上保持著聯(lián)系。去年秋天,她告訴我終于離婚了。兒子跟了前夫,她帶著女兒生活。“沒事,”她在電話里笑著說,“至少現(xiàn)在不用天天吵架,心情也比以前舒暢多了?!?/FONT>
再見霞姐是在市民廣場。遠遠就聽見熟悉的歌聲,循聲望去,一輛改裝的三輪車停在廣場一角,車上架著音響設備,霞姐正拿著話筒唱歌。她穿著簡單的T恤牛仔褲,頭發(fā)隨意地扎著,卻比在辦公室時更加神采奕奕。
“小苑來啦!”她看見我,眼睛一亮,“要不要唱一首?”我這才注意到三輪車上還裝著一個小顯示屏,旁邊擺著幾把折疊椅。原來這是她的露天卡拉OK攤。
霞姐告訴我,她喜歡唱歌,但是去專門的KTV唱歌太貴了,即便是白天,一個下午也要五六十元錢。在家自己唱,又沒有那種感覺,于是她就買了一輛三輪車,購置了音響設備,白天上班,晚上到廣場上來擺攤。沒人的時候自己唱,有人的時候給客人唱,10元錢5首歌,生意還不錯。
夜幕降臨,廣場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。有散步的老人停下腳步聽她唱歌,有年輕人躍躍欲試地接過話筒。霞姐忙前忙后,調(diào)試設備,教客人選歌,時不時自己也唱上一首。她的歌聲依然那么動聽,比從前多了一份灑脫。
“現(xiàn)在這樣挺好的,”忙里偷閑時,她坐在折疊椅上對我說,“雖然辛苦點,但能養(yǎng)活女兒,還能天天唱歌?!彼哪樕蠋е鴿M足的笑容,“你知道嗎?有時候晚上收攤回家,看著天上的星星,唱著歌,覺得生活其實挺美的?!?/FONT>
我望著霞姐的側(cè)臉,突然明白,真正的堅強不是沒有眼淚,而是含著眼淚依然能歌唱。她的歌聲里,有生活的酸甜苦辣,有不屈的勇氣,更有對美好夢想的執(zhí)著追求。
夜色漸深,廣場上的人漸漸散去。霞姐開始收拾設備,準備收攤。我?guī)退碓捦簿€時,聽見她輕輕哼著:“甜蜜蜜,你笑得甜蜜蜜,好像花兒開在春風里……”
這歌聲,是霞姐給生活最美的情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