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抗戰(zhàn)瓷·訣別書
——我在江南大地追尋“鋼盔”
◎ 高富華
2015年8月，我行走在江南大地上，追尋“江南大地之鋼盔”。 10年后的2025年8月，《南京上空的孤鷹》擺放在了書店。 “江南大地之鋼盔”的主人是樂以琴，在抗日戰(zhàn)爭全面爆發(fā)后，他先后參加了淞滬會戰(zhàn)、南京保衛(wèi)戰(zhàn)，成為中國首位王牌飛行員，在南京保衛(wèi)戰(zhàn)中犧牲。2014年9月，民政部公布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體名錄，樂以琴名列其中。 抗戰(zhàn)瓷：他親手為自己制作“遺物” 10年前的8月13日，在南昌，我走進抗戰(zhàn)史專家蔣文瀾的家。當年已90歲高齡的蔣老，提起樂以琴，如數(shù)家珍。 蔣文瀾先生拿出了兩份他親手抄錄的手稿：“這是1938年8月18日報紙的報道，上面有樂以琴擊落日機的消息——8月15日，在滬于敵機八架包圍中奮戰(zhàn)，擊落敵輕轟炸機之樂以琴君，年方23，四川籍，諸人均爭與談話，興趣甚濃。” 次日的報紙更有意思——“樂以琴持香煙毛巾到醫(yī)院，贈敵空軍俘虜松浦久夫，敵俘虜涕下感激，謂乃受本國軍閥驅趕而來，不愿作戰(zhàn)?！?/FONT> 更讓蔣文瀾先生記憶深刻的，還是樂以琴親筆題字的“抗戰(zhàn)瓷”。 從報考航校的那一天，樂以琴就知道自己踏上了一條不歸路，中日全面開戰(zhàn)是遲早的事，升空作戰(zhàn)，生死就在瞬息之間，等待自己的很可能是——血灑長空！為此，他提前為親人準備好了自己的“遺物”。 他跑到“瓷都”景德鎮(zhèn)，一口氣買下了68件（套）杯、碗、盤、勺等瓷坯，燒制前，他在瓷坯上一一寫上父母和伯父母、叔父母以及兄弟姐妹的名字，燒制好后，寄回老家，讓父母分贈給所有親友，作為永久紀念。 瓷器燒制好后，樂以琴寄回蘆山老家，讓父母分別送給各位親友。時過境遷，物是人非，這批瓷器大多已不見蹤影。如今，重慶中國三峽博物館還收藏著當年樂以琴贈送給二姐樂以成的瓷器。1985年，他二姐樂以成（中國婦產(chǎn)科權威專家）在重慶講課時，聽說重慶市博物館正在征集文物，她將她手中的花卉小碟、粉彩花卉小瓷勺、五彩人物碗全部捐獻出來。三哥樂以鈞、八弟樂以本也將自己珍藏數(shù)十年的“抗戰(zhàn)瓷”捐出。 蔣文瀾先生說，抗戰(zhàn)期間，到景德鎮(zhèn)“燒瓷明志”的人很多，但真正有價值的“抗戰(zhàn)瓷”并不多。而樂以琴留下的“抗戰(zhàn)瓷”，不僅有他親筆題字，而且是在全面抗戰(zhàn)前燒制的，有的他還曾經(jīng)使用過，文物價值很高。 訣別書：他決以鮮血灑出一道長城 1937年7月，中國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全面爆發(fā)。次月，樂以琴所在的部隊從南昌起飛，奔赴抗日最前線。 離開南昌前夕，樂以琴給家人寫了一封家書：保家衛(wèi)國，抗戰(zhàn)到底！為家爭光，血灑長空！為國獻身，血捍長空！ 其實，早在報考中央航空學校時，他就向家人表露了自己的心聲： 河山變色了，民族快淪亡了，敵人的兇焰像潮水般涌來，我眼看著日寇這樣橫行，心中的憤恨如烈火燃燒。我不忍看著同胞們被殘殺，我不愿再坐在課堂讀書了，我決意從軍，為國犧牲，為爭取民族生存，寧可讓我的身和心永遠戰(zhàn)斗，戰(zhàn)斗，直到最后一息！ 樂以琴出生在四川省蘆山縣。“晴耕雨讀，詩書傳家”，他的家是一個傳統(tǒng)的農(nóng)耕家庭，父輩三弟兄沒有分家，共育有子女17人，父輩十分開明，子女都送出去讀書。結果17個子女出了14個大學生。 1931年秋，還在成都華西協(xié)合中學讀高中的樂以琴被選入四川省田徑隊參加全國運動會。樂以琴和其他選手在成都集訓一個月后，乘車到了重慶，正在重慶候船準備到南京時，“一·二八”事變爆發(fā)了，全運會停辦，集訓隊解散。他悄然離開重慶到上海，打算投筆從戎，報效祖國。樂以琴參加赴南京抗日請愿活動后，受到了監(jiān)視。在山東齊魯大學任教的大哥樂以壎讓他到山東躲一躲，并為他辦理了報考齊魯大學的手續(xù)。 樂以琴原名樂以鐘，離開成都時，高中還沒有畢業(yè)，急于應考，他只得借用存于大哥處的四哥樂以琴的學歷證件去報考。1932年，樂以琴經(jīng)過考試，被齊魯大學理學院錄取。 當年秋天，樂以琴得知中央航空學校在招生，他以齊魯大學在校生的身份，報考了中央航空學校。在離開山東前，他給二姐樂以成寫了一封信：父母生我，祖國養(yǎng)我，此時此刻，弟惟有投筆從戎耳！ 1933年春，樂以琴成為中央航空學校第三期飛行隊學員。從此，他的名字將錯就錯，樂以鐘便成了樂以琴。畢業(yè)后，樂以琴被編入中國空軍第四大隊，任二十一中隊副隊長。 1937年“8·15”空戰(zhàn)，樂以琴一戰(zhàn)成名，成為敵寇聞名喪膽的空軍英雄。世界各大報紙、通訊社發(fā)出消息：“中國空軍‘軍魂’高志航首建奇功，中國‘騎士式’英雄樂以琴，一舉擊落敵機四架?！?/FONT> 樂以琴被江南人民譽為“江南大地之鋼盔”。后來，樂以琴又擊落兩架日機。在不到一周時間，擊落6架日機，成為中國空軍首位王牌飛行員。 1937年12月3日，日本集中主力，出動30多架殲擊機輪番轟炸南京。此時，駐守南京的空軍早已消耗殆盡，樂以琴的戰(zhàn)機也在戰(zhàn)斗中受傷，尚未修復。 樂以琴受傷的戰(zhàn)機尚未修好，殺敵心切的他搶先鉆進了董明德的戰(zhàn)機，毅然決然地升入高空，截擊敵機。 偌大的南京上空，此時只有一只悲鳴的孤鷹在翱翔，盡管它就像一只走進狼群的羊羔，依然孤傲而勇猛地向來犯的敵機撲了過去。 樂以琴在空中與日機周旋，并在眾多的日機中靈巧穿梭，不僅讓敵人的攻擊一次次落空，還不時向敵機掃射過去。兩架日機躲閃不及，相撞爆炸。 寡不敵眾，面對日機的圍攻，樂以琴的戰(zhàn)機接連中彈，油箱起火，戰(zhàn)機折翼，孤鷹開始墜落。 樂以琴毅然跳出了戰(zhàn)機。為了不給日機當活靶子，他遲遲沒有打開降落傘，直到快接近地面時，才打開降落傘，可惜為時已晚，頭部觸地而壯烈犧牲！ 在中央航空學校讀書時，樂以琴就發(fā)出誓言——西子湖之神諸鑒，我決以鮮血灑出一道長城，放在祖國江南的天野！ 大地嗚咽，天地同悲。“南京上空的孤鷹”樂以琴隕落10天后，南京淪陷。 采訪歸來，我循著采訪獲得的線索，跑圖書館、檔案館，查找史料，四處尋訪知情人的后代，試圖把歷史碎片拼接起來，開始創(chuàng)作《南京上空的孤鷹》。 十年磨劍，終成一書。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(zhàn)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(zhàn)爭勝利80周年之際，在四川省報紙副刊研究會、雅安市社科聯(lián)的支持下，《南京上空的孤鷹》由成都時代出版社出版發(fā)行。2025年8月28日，《南京上空的孤鷹》在樂以琴的故鄉(xiāng)四川省蘆山縣舉行新書首發(fā)式。 飛鷹遠去，魂歸藍天；歸去來兮，英魂長存！ |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