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身體里,住著一個“膽小鬼”。
它沒有固定的形狀,卻像一團濕冷的霧氣,總在我最需要勇氣的時候彌漫開來。當老師提問時,它會把我的喉嚨鎖??;當比賽槍聲響起時,它會綁住我的雙腿;當需要我站上舞臺時,它更會變成一只無形的大手,死死地把我按在座位上。
這個“膽小鬼”是我最親密的敵人,它了解我所有的軟肋。六年級的最后一次班會,班主任宣布要舉辦一場“我的夢想”主題演講,并推薦我作為代表發(fā)言。話音剛落,我感覺體內(nèi)的“膽小鬼”瞬間就醒了,它在我耳邊尖叫:“快拒絕!你會忘詞的!大家會笑話你的!”
我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,手心開始冒汗。可是,看著老師信任的目光和同學們期待的眼神,那句“我不行”卻怎么也說不出口。我只好硬著頭皮,點了點頭。
接下來的幾天,我和我的“膽小鬼”展開了一場激烈的戰(zhàn)爭。
我把自己關(guān)在房間里,對著鏡子練習??擅慨斘议_口,那個“膽小鬼”就在我腦海里搗亂?!澳愕穆曇粼诎l(fā)抖!”“你看,你的表情多僵硬!”“這篇稿子寫得真幼稚!”它的話語像一根根冰冷的針,刺得我信心全無。我對著鏡子,臉漲得通紅,卻一個字也念不下去,最后煩躁地把稿子揉成一團,扔在地上。
那晚,我失眠了。黑暗中,我仿佛能聽見“膽小鬼”得意的冷笑。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,我不是害怕演講本身,我是害怕那個在眾人面前“不完美”的自己。我怕自己不夠好,怕自己辜負別人的期待。
第二天,我垂頭喪氣地找到了班主任李老師,準備告訴她我真的不行。李老師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,她沒有直接給我打氣,而是給我講了一個她自己的故事。她說,她年輕時第一次上臺講課,緊張得把教案拿倒了,惹得學生們哄堂大笑。她說,那一刻,她恨不得立刻消失。
“那后來呢?”我好奇地問。
“后來啊,”李老師笑了,眼睛彎彎的,“我就笑了。我跟學生們說,看來老師比你們還緊張,我們互相鼓勵吧。從那天起,我明白了,緊張和害怕是人之常情,它不是你的敵人,而是你的身體在提醒你,你很在乎這件事。”
李老師的話像一道光,照亮了我心里那個陰暗的角落。我回到房間,重新?lián)炱鹉欠莅櫚桶偷母遄?。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,第一次嘗試著對體內(nèi)的那個“膽小鬼”說:“嘿,我知道你在這里。我知道你害怕,沒關(guān)系,我允許你害怕?!?/FONT>
奇妙的事情發(fā)生了。當我不再試圖驅(qū)逐它,而是接納它的存在時,那團濕冷的霧氣似乎變淡了一些。我不再強求自己聲音洪亮、姿態(tài)完美。我只是想,把我心里的話,真誠地分享給大家。
演講那天,我走上臺。聚光燈打在臉上,熱辣辣的。我能感到“膽小鬼”依然在我身體里,我的心跳還是很快,手心也依然濕潤。但這一次,我沒有和它對抗。我深吸一口氣,在心里對它說:“我們一起上吧?!?/FONT>
我開始演講,聲音確實有一點點抖,但我沒有停。我看到臺下李老師鼓勵的眼神,看到朋友們專注的側(cè)臉,漸漸忘記了緊張,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講述中。我談到了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天文學家,因為我想知道宇宙的盡頭是什么,想知道我們?nèi)祟愒诤棋呛V惺遣皇枪陋毜?。我說著說著,甚至忘記了稿子,那些藏在心底許久的話,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來。
演講結(jié)束時,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。那掌聲,像是為我,也像是為了我身體里那個終于敢抬起頭的“膽小鬼”。
我走下臺,感覺自己像是完成了一場偉大的航行。我沒有戰(zhàn)勝“膽小鬼”,我選擇了與它和解。我明白了,勇氣不是沒有恐懼,而是帶著恐懼毅然前行。
我們每個人心里,或許都住著一個這樣的“膽小鬼”,它代表著我們的脆弱、不安和不完美。我們不必消滅它,而是要學會理解它,傾聽它,然后牽著它的手,一起走向更廣闊的世界。
廣東省中山市三鄉(xiāng)鎮(zhèn)鴉崗小學
六年級(1)班 魏承宇
指導老師 李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