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鄉(xiāng)的冬天,除了有霜雪,還有吹得耳朵疼的寒風(fēng)。老家每年都會下雪,凜冽寒風(fēng)中飛舞的雪花,如輕柔的柳絮,又如羽毛般隨風(fēng)飛揚,飄飄灑灑自顧自地尋找著歸處。
孩子們在雪地里你追我趕,滑倒了,爬起來繼續(xù)跑,不覺得累,也不覺得冷。天氣再冷,只要雪下得大,他們就很開心,一會兒堆雪人,一會兒打雪仗。不知是誰,從家里偷來春節(jié)才燃放的鞭炮,埋在雪堆里點放,飛上天的雪飄飄蕩蕩,回應(yīng)著孩子們的笑聲。
霜前冷,雪后寒。零下的溫度,即便有太陽,雪也很難融化,屋檐下吊著長長的冰凌。朝陽的墻角下,三三兩兩站著和坐著的人們,享受陽光給予的祥和。陽光映著雪的白,照在院子里的蘆葦席上,席上是奶奶腌制的蘿卜干。蘿卜干脫掉水分后,“躲”進(jìn)壇子里,暖暖地過上一個冬天。
有一年回家過年時,雪下得特別大,航班晚點了好幾個小時。飛機降落上海浦東機場時,雪停了,機場跑道清理得干干凈凈。機場外仿若是一幅靜謐的雪景畫,花草樹葉上沾滿了白色的雪,像奶油一樣。遠(yuǎn)處屋頂?shù)难┛瓷先ジ仔?,像奶油蛋糕一樣,比樹葉上的要厚得多。
天快黑了,往蘇北方向的班車不是停運就是沒票,幸好有一趟加班的車,途經(jīng)老家的路口,司機熱心地搭上我們。一路上,大雪過后的房屋銀裝素裹,風(fēng)一吹,雪粉飄飄揚揚,樹枝上掛滿了毛茸茸的銀條。田野里,雪天相連,大地好似鋪上了一層白色厚毯。公路上的車轍印,就像兩條黑色玉帶伸向遠(yuǎn)方。
車開得很慢,經(jīng)過家鄉(xiāng)公路三岔口時,已經(jīng)是夜里十二點多了。一輛面包車等在路口牌坊下,穿黃軍大衣的司機揮手吆喝著:“最后一趟了,最后一趟了?!泵姘囁緳C一路嘮叨:“雪太大了,好多年沒見過了,這么晚了,你們趕回來過年不容易。這么冷的天,也就我愿意大半夜守在這里,掙點辛苦錢?!闭娴暮芾?,坐在車?yán)锒加悬c哆嗦,聽他一口熟悉的鄉(xiāng)音,倍感親切,感覺身上有了點暖意。
下車后,拉著行李箱縮著脖子往家跑,小巷角落堆積的雪已經(jīng)凍成冰塊,刺臉的寒風(fēng)迎面刮著。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,巷子深處傳來幾聲狗叫,真是“柴門聞犬吠,風(fēng)雪夜歸人”。
愛人在等我,窩在被窩里看電視。見我凍得抖抖的,即刻起來,下廚房給我弄吃的。一碗蛋炒飯,一碗咸菜豆腐湯,滾燙滾燙的,渾身頓時暖洋洋的。
雪后的早晨,家鄉(xiāng)的一切都很清新。久違的熟悉面孔,家家戶戶忙忙碌碌,烀團(tuán)打糕。四處飄著肉香味。
難遇的大雪,并沒有改變我對雪的熱戀。雪花飄時鄉(xiāng)愁濃,我喜歡雪,不是嶺南人沒見過雪的那種喜歡,是記憶里家鄉(xiāng)的溫馨;是紅燒獅子頭的軟嫩酥香;是凍豆腐燒五花肉的清脆滑爽;是大雪過后大蒜青菜的青翠欲滴。
小雪大雪,冬至緊跟而來,小寒大寒后,年也就不遠(yuǎn)了。我是每一年都要回老家過年的,因為雪花飄處是寫不盡的鄉(xiāng)愁。